原先在涼州的時候有過一面之緣，那時候她作一身男子裝扮送河山回營，自己存心試探並無過多交集，而後就是涼州府，她受傷養病，據說是為了易安傷的，再後來她隨軍出征又受了傷，易安便不願再留在軍中，執意要待她走。

也就是那個時候，易安將陶家那些密信給了自己。

如今再見，他只覺得一瞬間有些恍惚，怪不得易安不願意放手，這般耀眼的女子，自然是舍不得的。

換作自己……

燕亦辰訕然一笑，換作自己又能如何，一日為儲君一日便不能肆意妄為，除非這個太子之位他不想做了。

可是自己生下來就是太子，上上下下有多少人看著，若一日不是太子，怕是連活著都是奢侈。

“回來了這麽久，總算是知道過來看看了。”收回目光掃了身旁幾人一眼，幾人皆是識趣之人，尋了借口退了下去。

見沒了別人二郎這才開口:“太子殿下，我來是想問問你，河山真的已經死了嗎？”

燕亦辰掃了他一眼:“易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河山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容貌盡毀經脈盡斷，他怎麽可能死在戰場上屍骨無存？”

燕亦辰掃了二郎一眼:“這些事不是你該過問的。”

“那皇姑姑的事情呢？”二郎上前一步，目光不願退讓半寸:“因為河山死了，所以她也快要死了。如果河山真的死了那麽我無話可說，可是皇兄，若是明明知道他還活著你卻讓皇姑姑以為他死了而不想活了，你能不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二哥！”

君明月突然開口:“不要為難太子殿下了，他不想說有他不想說的道理，實在不行我再去一趟涼州，親眼看看總比這樣妄想猜測的好。畢竟當初我救了他，也替他續了經脈，只期盼他能好好的活著。”

燕亦辰聞言一楞，一臉的不可思議:“你替他續了經脈？”經脈這玩意兒還能再續？為什麽他沒有聽河山說過。

君明月點點頭:“若不是經脈重續，他怎麽可能恢覆的那麽快，還能從下坎子跑到登州，太子殿下不會不清楚，習武之人一旦經脈盡毀，那無疑就是廢了。”

燕亦辰臉上閃現一絲激動又有一絲不解，心裏猶豫而掙紮 半響才開口道:“這是河山自己的意思，他容貌盡毀，經脈俱斷，已是廢人一個，所以她不願意回來。皇姑姑和袁駙馬是何等驕傲的人，河山是他們唯一的子嗣，就這樣廢了，若是日日見著怕是比他死了更難受。”

“所以他一開口你就答應了？皇兄，你知道不知道，對於父母來說 沒有什麽是比自己的骨肉活著更重要的。”二郎看著他，眸子裏閃過一絲傷痛。

“從小父王就喜歡你多一些，他不喜歡我我知道，年紀小並不代表不難過，可是在最後的時候是他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我，否則我活不到今天。皇姑姑也一樣，河山是她的兒子，哪怕傻了殘了，只要性命還在，只要活著就好。”

“皮囊什麽的都是身外之物，哪怕他廢了又如何，偌大的公主府不至於連個人都養不起。”

燕亦辰一楞，張口道:“易安 對不起，孤……”

二郎擺擺手:“過了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皇兄忙著我就不打擾了，若是改日皇兄得閑去王府轉轉，昨日府裏的牡丹開了呢！”

“也好！”燕亦辰開口，沒有留客。

二郎走了之後燕亦辰沒有回西苑，而是回了東苑的院子，院子裏竹影婆娑，蒙方和圖遠坐在院子的石凳說喝茶。

“殿下！”見到燕亦辰，兩人齊齊起身行禮，燕亦辰擺擺手坐了下來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壺笑著說道:“你們倒是自在。”話畢，點了點石凳示意他們坐下來。

蒙方替他斟茶，撕裂般的聲音緩緩響起:“不過是偷得浮生半日閑罷了，殿下若是願意也可以。”

燕亦辰伸出手指捏住茶盅苦笑著搖頭:“孤從出生那日便註定了不會有這樣的閑情逸致了。”

“殿下，襄王這麽快就走了？”圖遠問道。

燕亦辰點點頭:“嗯，他來問孤關於河山的事情，問完就走了。”

“河山？”不止圖遠詫異，連蒙方也忍不住。

“好好的怎麽問起河山來？”

燕亦辰輕嘆一聲:“皇姑姑怕是真的不好了。或許，當初孤真的是做錯了。”

“殿下不會做錯。”圖遠搖搖頭“河山留在那裏才是對的。”易人而議，換作直接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燕亦辰搖搖頭:“不，孤是錯了，河山也錯了，你們這樣想無可厚非 我們還是太年輕了。”

“殿下跟王爺說了實情？”圖遠忍不住開口問。

燕亦辰卻沒有回答，只道:“襄王邀孤明日去王府賞花，你們要不要一起？”

兩人點點頭:“屬下覺得襄王府值得一去。”

……

再說二郎和君明月，兩人出了東宮卻並沒有回府，而是繞道去了石府。

石府的老太君死了，他們要去吊唁。

杏子林這幾日功夫已經全開了，遠遠看著一片片的跟雲朵一樣的杏花與府裏的白紗素衣交織。

皇上下旨讓相國寺的高僧為文氏做七天的水陸道場，兩人進石府晚秋院的時候院子裏有十幾名穿著袈裟的師父盤腿坐在鋪團上敲著木魚念念有詞。

晚秋院的正房對門停著文氏的棺材，孝子賢孫帶著孝穿著麻服素衣跪了一片。

石嘯之上前給二郎行了禮，又喊了一聲君夫子，這才引著二人到靈堂燒紙吊唁。

君明月看了看人群中的玉露和玉清清清的噓了口氣，那個老太太死了，皇上的火瞬間就滅了，其他人安然無恙的回來了，看似一切都結束了，可是又似乎一切才剛剛開始。

石家，沒有了石老太君，光靠著石平居是再難現昔日的輝煌了。

或許石家真是那被殃及的池魚，可是這怕是也是皇帝想看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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